一些過去看來不可思議的事,如今正在上海郊區的薄弱學校里上演。薄弱學校的校長們紛紛把學校拱手讓給“外人”,由社會上專業的教育服務機構負責“改造學校”。
  這是上海在促進教育公平領域的一項全新嘗試,以政府購買服務的形式,與教育服務機構締約,向其購買“幫助郊區薄弱校內涵發展”的服務。上海市教委以每所學校每年50萬元的價格,向社會組織拋出“橄欖枝”,“前期招標,中期監督,後期第三方評估”。
  截至目前,上海已完成3輪郊區農村義務教育學校委托管理工作,中介機構(或品牌學校)已對80餘所郊區校進行全方位管理,每輪托管為期兩年,第4輪50所學校的托管工作也正在進行中。
  上海市教委有關資料顯示,根據2011年至2013年的第三方托管績效評估,托管目標達到“優秀”的學校為69%,“合格”的占31%。問卷調查顯示,90%的教師都感覺到師資隊伍建設效果明顯,80%的學校“好課率”顯著提升,90%的家長認為學生學業成績進步明顯,初中畢業生中考合格率得到普遍提高。
  郊區迅速發展人口暴漲,郊區校生存陷入窘境
  初到奉賢區柘林學校調研,上海靜安教育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劉正言驚獃了。那是7年前的6月,劉正言作為受托方的主要負責人,帶著一支由靜安區名校名師組成的團隊到被托管學校——柘林學校調研。
  一所包含小學6個年級、中學3個年級的九年制義務教育學校,竟只有566名學生,平均一個年級約60人;全校教師嚴重短缺,但二線後勤行政人員卻超編25人;學校所有參與中考學生的中考合格率只有55%。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這所位於奉賢最南端的農村學校,校舍硬件很好,校區占地50畝,操場上有長約250米的紅色塑膠跑道。
  然而,學校教學質量堪憂,學校所處的奉賢區正處在城鎮化建設的快速發展期,人口集聚。2013年奉賢公佈的數據顯示,這裡的常住人口已達到114.74萬。從2009年至2013年的5年間,這裡的來滬務工人員規模從39.88萬增長到62.34萬,平均增長率為9.37%,高於全市平均水平。
  上海的一個重要背景是,來這裡的外來務工人員子女已實現全面普及的免費義務教育,市財政按人均每年數千元的費用補貼到每一名外來務工人員子女所在的學校。
  劉正言明白市教委的用意,“硬件配齊了,現在要給他們配軟件,教學水平要拉上去。否則硬件配得再好,也是白搭。”教學水平不一、學校差距較大造成的最直接後果就是,“擇校”現象嚴重——學生都往中心城區擠,好老師也往中心城區擠。
  距離上海市區更近一些,松江區九亭鎮,從2009年至今,這裡已經在原有九亭小學的基礎上,發展出了九亭二小、九亭三小。九亭是松江距離市區最近的生活聚居區,屬於“大虹橋”板塊,經濟迅猛發展的同時,社會管理存在巨大壓力。
  最突出的問題之一,就是“學校不夠用”。“九亭戶籍人口不到3萬人,常住人口超過30萬人。”原黃浦區曹光彪小學校長、上海市小學特級校長金建中及其所帶領的“曹光彪團隊”是這裡“九亭系列小學”的“救星”,他們已經在此完成受托服務兩輪4年,如今正在提供第3輪第5年的服務。
  金建中帶過九亭小學,參與籌建過九亭二小,為九亭二小服務了3年,現在又忙著為剛辦起來的九亭三小培訓師資,“這裡一年招的老師,比我們曹光彪小學10年進的人還多。全是剛畢業的年輕老師,沒實踐經驗。”
  市區名師駐扎郊區薄弱校,教學問題各個擊破
  與大多數“被托管”學校不願提及“被托管”事項不同,奉賢柘林學校校長楊品蓮不怕“丟面子”,“人家就是來幫你解決問題的,平時哪裡去找那麼多名師?這麼好的機會,哪裡去找?”
  據“受托方”之一、靜安區教育學會副會長劉正言介紹,“托管”之前有一個招投標過程,並要簽約。協議規定,50萬元托管經費中用於教師勞務費用的不得超過50%。另外,受托方可以獲得10%的辦公管理經費。
  托管效果方面,協議規定由第三方評估機構進行評估,評估標準為《義務教育階段郊區農村校內涵發展》的相關規定,從課程設計、教師隊伍、教學方式、家庭教育、德育培養、校園文化等多個角度進行評估。
  楊品蓮對評估不是很懂,但在她那裡,有一組令她自己十分看重的數據變化。
  托管前,全校學生566人,托管後,學生有1200人;托管前,中考合格率55%,托管後,合格率100%;托管前,學校整體水平處於奉賢區“底部”,托管後,進入中等水平序列。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已經是柘林學校結束“被托管”的第4個年頭。托管團隊的撤出,並未對學校未來的“自給自足”造成重創。“已經有一批骨幹教師被培養起來,骨幹教師再帶年輕教師。我們現在自己也能‘生產’名師。”楊品蓮說。
  在柘林學校被托管期間,靜安區教育學會為其安排了3支團隊。第一支隊伍由教育局領導、教研所專家、學會專家組成,負責設計“改造方案”;第二支隊伍每年由10名靜安區資深教師組成,這些教師從周一到周五24小時住校,與柘林學校教師一起工作、一起備課研討;第三支隊伍是一支靜安名師指導團,他們每周四要到柘林學校聽課,對課堂教學提出意見。
  名師指導團里的教師,從業時間都在15年以上,很多都是靜安名校的教研室負責人。他們每周四早上7點從市區出發,8點半準時抵達奉賢。楊品蓮說,開始柘林學校的年輕教師每逢周四就緊張,後來,大家竟都盼望起來,“感覺自己有進步了,想讓名師再點評指導一下”。
  研究一堂課該怎麼上,過程是這樣的。柘林學校教師先上一堂課,名師點評;課後,根據點評意見,做一份備課方案,QQ傳給指導老師進行修改;下一周,指導老師再來聽課,再點評,再修改。
  楊品蓮把這種“修來改去”的做法叫“磨課”。通常,一堂課在正式上課之前,至少要經歷“三磨”。
  城裡教師到鄉下,改掉一身“毛病”
  受益的,遠不止是“被托管”學校一方。全程參與4輪“托管”項目的劉正言告訴記者,這7年多來,他發現,以“受托方”身份進駐郊區薄弱校的教師們也受益匪淺。
  他註意到,一段時間以來,市中心知名學校的教師,在公共輿論中的形象“並不怎麼樣”,有時候甚至還很糟。名校教師逢年過節收購物卡,寒暑假應家長邀請旅游,上課故意漏題課後開補習班再補題,一身名牌到學校上課等負面新聞屢見不鮮。
  劉正言說,在托管過程中,靜安區許多名校的教師長期(至少1年)駐扎在郊區農村薄弱校,“駐扎經歷”對教師師德培養效果顯著。
  一名靜安區某知名中學的數學教師,剛懷孕時就到郊區學校,住統一宿舍、吃統一教師餐,一直堅持到生孩子前的一個星期,還在上課。最後,孩子出生在奉賢郊區的一所醫院內。
  一名中學教師發現“被托管”學校有許多成績“很差”的學生後,組織全體參與托管項目的教師免費給同學補課。教師們共用一套備課、補課材料,一名教師對兩名學生,每天進行全科補習,“後進生”成績有了大幅提高。
  “誰說老師眼睛里只有錢?在郊區學校,看看他們的表現。”劉正言說,教育學會能提供給教師們的“工錢”也就一兩百元一天,這些錢“不算什麼”。他告訴記者,靜安區已經有許多名校校長在聽說“托管”成績後,主動向教育學會要求加入托管項目中,“不為別的,就為鍛煉一下這些名校老師。”
  “能在市區教得好那些家教嚴格的學生不算本事,能在郊區艱苦環境下教好那些家庭文化層次不高、學習動力不足的學生,這才是挑戰。”金建中認為,把“溫室里”的教師們拉出去鍛煉一下,意義非凡,“這才是教育的本源,既挑學生又挑家長的學校里,鍛煉不出真正意義上的好老師”。  (原標題:上海郊區:把薄弱校交給“外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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